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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結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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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肅王府。

“六弟,”升平大長公主道,“佑哥兒的事,我已經責問過溫雅,她絕沒有要拿佑哥兒來為難弟妹的意思。這孩子自先帝駕崩之後,性情就有些左,還請六弟能看在她是你嫡親外甥女的份上,原諒她這一次。”

趙鋮道:“皇姐,你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此事嗎?”

“不,”升平大長公主苦笑了下,道,“我當然不只是為了此事過來。我是想請求二弟,能否看在父皇和母後為了我們苦心做的安排的份上,回西寧藩地。你知道,當年父皇立皇兄為帝,將你封為肅王,並不是拿皇兄做過渡,而是真的希望六弟能夠坐鎮西寧,如同西蕃王府一樣,既可以保得你的平安,又可以獨立一方,為我們大魏鎮守邊疆。”

升平大長公主和趙鋮其實並不熟,兩人私下交談的次數更少得可憐,但升平大長公主抱了目的來,說開來,卻也有一種特別的熟稔感。因為那的確是她父皇和母後的意思,她是她父皇和母後最寵愛和看重的嫡長女,這些她最清楚,所以說得也理直氣壯。

談及他那個五歲就去世的母後,和九歲送他就藩的父皇,趙鋮也有一剎那的沈默。這麽些年來,很少有人和他這般談及他父皇母後,當然,除了他的皇姐,也沒人能這般居高臨下的跟他傳達著他父皇母後的“意思”。

他道:“父皇和母後的苦心安排……皇姐,母後去世的時候我才五歲,但我知道,她臨終前是將你托付給了延文帝的,請他照看你。不管延文帝怎麽對我,但他對你,卻的確是盡到了他在母後臨終前許下的承諾。”

淩皇後臨終前,並沒有讓趙釔發誓永不會對趙鋮不利,因為她知道對一個帝王來說,這樣的承諾沒有任何意義。她只讓他承諾,請她看在她將他當作親生兒子般十幾年精心教養的份上,善待和保護女兒升平公主,這對一個皇帝來說,簡直不能太容易。所以趙釔做了承諾,並且也盡心盡責的履行了。

升平大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悵惘,不過也就是一閃即逝。

此刻她卻不能讓趙鋮把話題帶偏,去回憶趙釔對她有多好,所以她笑了一下,道:“是,皇兄對我的確不錯,但他卻愧對於你。他誤會了父皇的意思,父皇將皇家暗衛營給了你,不過是為了保護你,又安排文臣武將輔佐你,也是因為你太小,容易被奸人帶偏,所以才精挑細選了能臣在藩地好好教導你。”

“可是皇兄卻偏執的認為父皇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助你將來奪他的皇位,就是讓他登基,也不過是因為你年紀小,只是讓他幫你暫代江山,若是他不籌謀,將來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還會給大魏帶來不知多少的動亂,這才執拗地定要不擇手段地除了你。此事我不是沒有隱晦地勸過,但那已經是他的心魔,再怎麽勸也沒有用。而且,我還答應過母後,永遠不參與你和皇兄之間的紛爭。”

趙鋮神色不動,升平大長公主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呢。我並不是要給皇兄開脫,皇兄他本來該是一個好皇帝,但卻因著這一心魔,行了無數錯事,也給我們大魏江山種下了無數的危機,後來的車祿之禍,北鶻之亂,究其根由,還是皇兄當年種下的因。”

“明氏原本也算得上是一個賢妻慈母,甚至也可稱得上是一個不錯的皇後,但卻絕不是一位好太後,她一沒能教育好先帝,二沒約束好車祿和明伯量,令得我們大魏江山差點易主,幾經動蕩,差點給我們趙氏皇族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四年前你帶兵入京,解京城之圍,若那時你趁勢登基為帝,我定會站在你這一邊,可你顧忌天下悠悠之口,不肯上位。”

“六弟,時機稍縱即逝,現如今先帝已逝,新帝初立,百廢待興,你既不肯邁出那一步自己登基為帝,為何不就依照了父皇和母後的意思,回西寧藩地做一個有為的藩王呢?我知道你志在沙場,而非朝堂,西寧和北地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在那裏才是你的天下。而且,如今再不同往日,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我們大魏就是你的大後方,成為你對抗西域和北鶻,為我大魏開疆辟土的大後方。皇帝,他也一定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好皇帝。”

趙鋮看著自己的這位長姐,他道:“皇姐,你只是太後娘娘的母親,你剛剛跟我說的這一番話,這一番保證,到底是以什麽身份來跟我說,跟我保證的呢?”

你憑什麽保證皇帝他定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帝,又憑什麽保證大魏會成為我對抗西域和北鶻的大後方?難道你才是大魏的君主不成?

你不過只是一個,依祖制,不得幹政的公主罷了。

升平大長公主一滯,她不能說,總有一日,我會成為攝政公主。因為要成為攝政公主,上面還有太皇太後,還有三位輔政大臣,還有內閣,還有五部尚書,所以她此刻還不能說出口。

趙鋮淡道:“若你保證不了,又是以何身份在請我離京就藩呢?你知道我離京就藩,牽扯的可不是你我姐弟之間的事,而是朝堂格局,若是內閣和三位輔政大臣以祖制請奏我就藩,我可能還會考慮考慮。”

“那是父皇和母後的遺願。”升平大長公主沈沈道。

那便是她手中的黃金令牌嗎?趙鋮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

“那麽,”趙鋮道,“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也是父皇和母後的遺願嗎?”

升平大長公主心中一凜,她看著自己這個唯一的弟弟,可是從他的面上她卻看不出任何端倪。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她才道:“六弟,因為皇兄誤解了父皇之意,把所有的一切都打亂了,先帝性情乖張怪戾,本不配為帝。我說過,當初你進京時若自立為帝,我會支持你,可是你去了北鶻,一去兩年,太後逼溫雅進宮,如今她的孩子已經為帝,所有事情都已經不同。我今日來,就是想以長姐的身份求你,求你看在父皇和母後的份上,支持這個孩子。”

“皇兄和明伯量對你做出的所有事情,皇兄已經受到了懲罰,你不知道,他為帝後每日受到的煎熬,後來更是憂懼成疾,吐血而亡,他唯一的兒子不得善終,心愛的女人,也是日日生活在喪夫喪子的痛苦之中,這樣還不足夠嗎?至於明伯量,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人彈劾他的罪行,他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六弟,你放下吧。這大魏的江山,我們共同來守護,好嗎?”

“好。”趙鋮看著因為他的回答而尚未來得及收回愕然的升平大長公主,笑道,“皇姐,你既然這般說,那我便拭目以待。朝中的事情我本來並不感興趣,只是我還有很多事情尚未查清楚,所以就算回西寧也不可能現在就走,待我查明所有的事情,便回西寧吧。”

升平大長公主並沒有說假話,肅王回京半個月之後,便有禦史彈劾明伯量貪贓枉法,克扣軍餉,買賣官位等多項大罪,太皇太後尚未來得及彈壓之前,因其中部分罪名證據確鑿,三位輔政大臣和內閣就已經通過決議,將明伯量還有同樣涉案的明家次子明紹桉羈押送到了大理寺受審,主審官員正是大理寺卿容正卿。

容正卿和明伯量可是有大仇。

自己的大哥是有問題,可他再有問題,太皇太後也不能容他這個時候有事。若明家倒下,升平大長公主或者肅王借機將明家一系都拔了出來,她可真是任人宰割了。

太皇太後召見了內閣首輔兼輔政大臣鄭成徽,肅然道:“太傅,您曾在延文帝臨終前,在他的床前立誓,定會鞠躬盡瘁,輔佐先帝,這麽多年來,無論發生了何種變故,哀家和先帝都從未曾疑過你,最為倚重的也都是你。先帝駕崩,哀家不知當依祖制立大皇子,還是順應情勢立二皇子,也是因為聽了太傅之言,最終定下了二皇子。”

“現在,哀家也仍是信你。那麽太傅,您能告訴哀家,這明伯量一案,背後的推手到底是誰?”

“太皇太後娘娘,”鄭成徽嘆息一聲,慢慢而又沈重道,“若是老臣告訴您,此事無關肅王或者升平大長公主,您信嗎?明家掌權數十年,位高權重,明尚書又不是收斂之人,得罪之人無數,錯殺冤殺之人也無數,現在不過是有人觀測時機已到,正好在此時機發難罷了。那些罪名,一樁樁一件件,絕沒有一件是冤枉了明尚書的,甚至明尚書所作,只有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容正卿的辦事效率很高,或者說多年前他便已經著手查明伯量的不法之事,所以不過才緝拿了明伯量數日,就已經“拿到”了不少的罪證,依大魏律,這些罪證足以將整個承恩公府抄家流放。

太皇太後面色難看,她道:“太傅,哀家知道,大哥有罪。哀家並不是想包庇他,只是此時先帝新喪,新帝初立,京中形勢詭譎,不少勢力尚在蠢蠢欲動,若是朝廷再起動蕩,勢必引起人心惶惶,朝政不穩。哀家想的事,此事能不能暫且壓下,待政局穩定下來,再作打算?過上兩年,哀家自會親手處置他。”

鄭成徽跪下,道:“太皇太後娘娘,明尚書之罪,且不說明將軍的舊案,若是當年先帝太子妃一案,先帝皇莊遇險一案,明尚書皆有涉足其中,您還會這麽決定嗎?明尚書犯的,可是弒君一罪。”

太皇太後怔怔地看著鄭成徽,面色白得跟紙一樣,她猶如受到重錘,忍著心中的劇痛喃喃道:“不,不可能。”

她大哥不可能蠢成這樣,這個時候,這種形勢下怎麽會去弒君,弒君最終不過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她大哥怎麽可能蠢成這樣。

這大半年以來,她是受了很多打擊,但不代表她已經被擊垮,連腦子都沒了。

她慢慢鎮定下來,眼睛盯著鄭成徽,冷冷道:“若是他犯下弒君之罪,太傅,您當知道,哀家不可能容忍,所以把所有的罪證都提上來,哀家要親自審問此案。不要說不可以,有關先帝的,哀家都必須親自過問,不允許任何人懷著私心愚弄哀家。”

鄭成徽俯首,道:“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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